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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徊渡俯身想吻她的眼尾:“别哭。”
“我才不会哭!看见你就烦,快走!”檀灼不给他吻,抹着眼泪,把他推进了车厢,“我生气了,所以我不会送你,但等我回国的时候,你必须要接我!”
朝徊渡:“好。”
答应她所有。
然而却在朝徊渡上车之后降下车窗。
檀灼含着眼泪,主动弯腰覆过去亲吻男人淡色的唇瓣,“哥哥,我会记起你。”
朝徊渡淡抿着唇,她的眼泪有点苦,苦到他心脏里。
朝徊渡回国后,把泰合邸那位会做糖醋小排骨的中餐厨师送a国了,除此之外,并未再送过任何东西。
朝徊渡回到江城是夏末,檀灼不在的时间,好像过的很快,一眨眼便到了——深冬。
肯恩医生的戒断方法非常粗暴,甚至不允许他们联系。
檀灼从一开始还会偷摸着每天联系他,后来慢慢地减少次数,到现在,已经四十天没有消息。
然而朝徊渡恍若无觉。
甚至回国至今这几个月,朝徊渡如往常一样,正常上班下班,就连崔秘书都以为朝总个性薄凉,怕不是已经忘了太太。
直到12月24日,朝徊渡生日这天。
即便外公说了不必再维持那些规矩,可他照旧来了忘尘寺短修。
听经结束后,朝徊渡再次来到那棵相生相伴的双生树旁。
每次离开前,他都会来看看这两棵树,仿佛形成了一种习惯。
曾负责打扫的老僧人恰好遇见,前两年他已在庙里养老,极少干活,今晚月色太好,突发奇想见一见这棵他初来寺里便负责的老槐树。
没想到,碰见了个故人。
站在巨大双生槐树前的年轻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在老僧人的老花眼下,看着这道身影,逐渐与当年那位清瘦温润的少年重合。
少年身高每一年都在抽条,背影每一年都发生改变。
他有个放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朝施主,你十岁到二十岁,每年生日都会挂一个许愿红绸。”
“后来怎么不挂了?”
许愿红绸?
朝徊渡眼底闪过一丝恍惚,许久没听到这个词。
年少时朝徊渡听前方丈说过这棵双生树的故事,聆听佛音千年之久的槐树,传说早就生了树灵,常有仙人临世,只要将红绸挂在那根延伸出来仿如五指的树枝上,诚心祈祷,凡人的愿望便会被仙人看到。
朝徊渡似想起什么,绕过苍虬巍峨的双生树,来到正对月光那一面,只见形若五指的槐树枝上,整整齐齐挂着十一条许愿红绸,有些已经褪成淡淡绯色。
朝徊渡抬眸望过去,依稀可见——
十一条许愿红绸飘摇,被风吹得字迹模糊:
月沉空山,妄见灼灼。
是他曾经年年不曾更改的生日祈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老僧人以为得不到答案时。
隐约听到一道随着凛冽寒风而来的声音。
朝徊渡:“我忘了。”
是他装着装着,忘了曾经如何念着他的灼灼,也忘了该怎么爱她。
朝徊渡离开寺庙那晚。
空荡荡的山中,月亮下沉。
新增五条色彩鲜艳的许愿红绸与之前十一条褪色红绸纠缠着随风飘荡,一同投进月亮怀中。
第55章
朝徊渡下山时,夜幕笼罩的空中忽而飘下薄薄的雪花。
他没着急回车上,隔着寺庙后院的墙壁,繁茂参天的古槐树伫立在凛冽风中,偶尔能从茂密枝叶中,寻到几抹鲜艳的红。
连肩膀和发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都没发现。
崔秘书撑着一把伞偏过来,低声提醒,“boss,该回了。”
朝徊渡平静地应了声,随即淡淡道:“走我私账,再捐些钱过来。”
如此古老的树,需要组建专门的园林研究保护团队。
朝总口中的一点钱,当然不止一点。
崔秘书秒懂,“是。”
黑色宾利从山里往市中心方向驶去。
在路过一栋白色的小楼时,坐在后排的朝徊渡倏然开口:“去疗养院。”
崔秘书皮都绷紧了。
自从boss上任,将朝副总,也就是他亲爹赶下台并且直接送进这里后,这两年都未曾提及来看望的事情。
不过最近老爷子也送来了,难道是准备看老爷子?
疗养院墙皮有点破旧,但内里却干净整洁,设备也全都是最顶级的,不过住的病人极少,大部分都是身体不能动弹。
一看到朝徊渡亲自过来,院长亲自接待,将他送到朝家父子的病房。
“按照您的吩咐,让老爷子和您父亲同住一间病房,也好互相照应。”
“不过……”
“两位似乎相处不好,您父亲的精神,也出了点问题。”
走廊深深,只有两侧尽头开了扇狭窄的窗户,呼啸的寒风吹进来。
院长赶紧让人去关窗,一边提到:“您父亲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
健康的人住在这种宛如监狱的地方,精神不出问题才不正常。
朝徊渡微微侧眸,语调薄凉入骨:“能治好?“
崔秘书在一旁道:“我们朝总向来孝顺,钱不是问题。”
大冷天院长打了个激灵:“当然当然,疗养院的仪器全都是朝总派人来更换最顶级的,我们会尽全力。”
恰好抵达病房。
朝徊渡让他们在门外守着,独自进去。
朝晋策并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样子,在看到朝徊渡的刹那,第一句话便是:“朝徊渡!放我离开这里!放我离开这里!”
朝徊渡几年没见他了。
能生出朝徊渡这样的儿子,又拥有许多愿意无名无份为他生孩子的情人,朝晋策皮相生得自然招摇,是有点女相的精致五官,尤其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即便这两年呆在成天不见天日疗养院,肤色苍白如吸血鬼,也有种病态的魅力。
正是这张脸,让朝徊渡的母亲为他死心塌地。
病房里是隔着特殊玻璃制成的墙壁探视。
见他在里面发疯砸东西,朝徊渡仪态从容优雅地坐在会客沙发上。
直到对方疯累了。
朝徊渡方不疾不徐道:“可惜,您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
朝晋策锤着墙壁,眼睛布满血丝:“为什么?”
“既然不放我出去,为什么又要来?”
给他希望又绝望。
朝徊渡云淡风轻地抚平衣袖上的折痕:“来谢谢您。”
“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永远呆在这里。”
熟悉的话语,令朝晋策瞳孔骤然放大:“你在报复我。”
曾经,他对少年时期的朝徊渡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用一个漂亮小姑娘威胁他跟自己回朝家。
他说:权利是个好东西,我动动手指,就能让那个小姑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无人可知。
相较于朝晋策,朝老爷子更要残酷,不允许有任何阻碍朝徊渡成为完美继承人的事与人。
倘若爷爷知晓檀灼的存在,那檀灼将会与他院子里的花丛下场一样。
幸而将他送回朝家,朝晋策自觉圆满完成老爷子让他从北城接回朝徊渡的任务,便又出去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根本将这个儿子抛之脑后。
所以朝徊渡回到朝园后,伪装着没有弱点,伪装着没有软肋,伪装着不爱任何人,更要伪装成朝家血脉里承继的野心欲望、狠戾无情。
那日,浇进花丛里的滚水,亦浇进他的心里。
时刻被朝家保镖监视,唯独每年生日这天,他才能借以外公约定之由,独自前往忘尘寺,那棵双生古槐树上一条条红绸,不单单是他年年不曾更改的生日祈愿,亦是时刻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唯独想见灼灼才是真的。
只是,后来走着走着,他还是迷路了。
朝徊渡的眼睛里早就没了恨,也没有狠,只有寡淡凉薄。
曾将母亲关在不见天日的别墅里囚禁逼迫她离婚,致她重度抑郁,又将年仅六岁的檀灼关进同样不见天日的地方。
所以。
朝徊渡不会放过他。
他平静起身,对面前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男人道:“不是报复,这是因果。”
“永远留在这里,好好赎罪。”
朝晋策眼底渐渐灰暗,下一秒,他突然冷笑,“赎罪。”
“那你呢,克死生母,囚禁生父,囚禁祖父,手段狠绝,不孝不仁,这些罪孽迟早反噬在你和你的血脉身上。”
朝晋策凶恶的嘴脸骤然变了,语气突然缓了缓,“徊渡,你以后也会有孩子,难道你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祖父和曾祖父被他父亲囚禁?”